忆西南联大附小 ——冯钟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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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水木清华,百年童心,家国情怀,完整人格。清华附小2015年10月17日即将迎来百年校庆,从本周起,学校将陆续推出“老校友讲老故事”系列报道,由历届老校友讲述他们与清华附小的回忆……
        百年的附小,大家的附小!



        1944~1946年,我在西南联大附小度过了近两年的难忘时光。


西南联大校门

        我是三年级插班进校的。此前,因为日寇飞机天天来轰炸,父亲和西南联大师生们在城里坚持上课,母亲带我暂住在乡下山里的涌泉寺,因此我没正规学过小学功课。算数课上,别的同学很快得出心算结果,我却不会。课间游戏,我也不知道怎么玩法。所以,刚入学时,我不喜欢学校。只是必须上学啊,又看到朱鑑荣老师和邝仪真老师亲切的笑容,勉强地坐进了教室。但不久,在老师由浅入深的授课方法和课间多提问等不着痕迹地教导下,很快适应并喜欢了学校。

1944年国立西南联大师范学院附属小学部分教师合影
(前排右二:朱鑑荣老师、后排左四:邝仪真老师)

西南联大遭日寇飞机轰炸

邝仪真老师与同事在讨论如何上航模课

        “启发”无疑贯穿着附小教育的全过程。例如:我们的班主任和教多数课程的邝老师在我们的每篇实际很不成文的“作文”上,认真地挑出好的词、句,在旁边画上红点,在篇末写出哪里好,哪里不足;在课堂上讲评同学自己写的好的作文(全篇或部分),使同学在自己的基础上得到提高并受到鼓励。举手抢答的心算课几乎成了我们每天的盼望。为了培养语言表达能力和综合素质,设有一门课让同学自己在班上或学校讲故事。某次在全校周会上我讲了一个小女孩头顶奶桶的寓言故事。多年后,我还常想起这个寓言:不能沉溺于幻想而忘了当前工作。可见当时这种启发式的教育对学生的深远影响。
邝仪真老师的启发式教学
(插图绘画:五(2)班张旭洋)

        联大附小没有体罚,即使是批评也以最好的方式让同学易于接受。童年的我们,常常有许多大人会觉得奇怪的想法和行动。例如:我喜欢攀上住处附近高高的(当时认为)枇杷树,找一组交叉的树杈坐下,边写生字边想象着自己是除妖降魔的孙悟空。早晨来上学时把一张画有士兵像的纸埋在路边,下课回家时去找,如果还在,就是已潜到了敌后,可以消灭鬼子。因此,我们上课常常不守纪律。一天晚上我听哥哥讲飞虎队如何英勇地打下了日本飞机,第二天上课时就用纸叠起飞机来,一心想象着在空中参加激战。邝老师无疑看到了我的不守纪律,她没有公开批评我,只在常规的边讲课边在同学座位间走动时轻敲了两下我的桌子以示警告。我想,老师当然不可能知道我们每个人多得要命的幻想和秘密,但她了解我们,爱我们,真的像园丁培育幼苗一样,呵护着我们在自由快乐的气氛中得到知识并一天天成长。回想起来,做到这点并不容易,班上同学,多数是联大教职工子女,但也有来自社会各方面的孩子,年龄参差不齐,有的同学骑着大军马来上课,有的同学年龄很小由她父亲扛在肩头送到学校;建立在同学和家长中的权威和认同并非易事。
童年学生的幻想
(插图绘画:五(2)班张旭洋)

        联大附小能成为公认的好学校主要得益于这些老师和办学理念,由于抗日时期整个环境,它的教室和其它设备都很简陋。操场就临着一片乱坟地,几棵高树间架着两个秋千。我喜欢把秋千荡到极限,让风把头发高高地吹起,好像在空中飞翔。啊!印在记忆中难忘的附小和童年!
        这是当时西南联大附小三年级学生在1944年底拍的照片,大家簇拥着班主任邝仪真老师。两棵白杨树之间钉上木条就是单杠,多钉几条就是玩滑梯的梯子,后面就是滑道,一排杨树的北面就是孩子们课间和课余时间“藏猫儿”和跳坟堆玩的一大片坟地”。

        抗战胜利,1946年我随父母回到北平,进入北平师大一附小,中学就读于成志中学和师大女附中。西南联大附小的老师有的后来在成志中学还教过我,有的现在依然健在,我在清华大学毕业后校庆返校时还去看望过她们。我感到,各个学校有自己的特点,今天的情况和当年也有许多不同;把西南联大附小活泼的启发式教学和符合儿童心理特点的个性化育人融入与时俱进的现代化教育和各校特点,将会培养出很好的新一代。


(撰稿人:冯钟潮,西南联大附小1944~1946年学生)